在FU Physik地下一樓的穿堂裡,有面白牆,上面貼了些影印下來的黑白圖片。不知是誰弄上去的,但在慘淡無光的實驗室之外,那是唯一不那麼冰冷的東西。它們總是迎著匆匆而過、陷在無底深淵的研究生,投以沒有回音的冷諷。
這堵牆,是我在物理系其一比較熟悉的地方。說來慚愧,雖然我名義上是這裡的學生,但實際涉足的地方只有吳小彬的辦公室、實驗室,和哺乳室而已。我跟小寶總是最佳的探望團,在那些事情作不完的週末,會到實驗室前,等爸爸忙完再一起離開。而這些牆上的照片,變成無垠流動時光中的消遣,默默地,不管是在豔陽普照或是寒風料峭的假日。
做實驗的日子,我再熟悉不過。那冰冷的空腔、單調的馬達運轉聲、以及異常遙遠的原子尺度,很難分辨誰是真實。尤其是在超高真空下的工作環境,空腔內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,隔著厚重的金屬殼與玻璃蓋,你能想像在眼前的樣品長得如何嗎?至少我不能。所謂的物理定律也有呆板的時候,把人架在儀器前,那裡轉一下、這裡調一下,量些電壓訊號、看著電流圖層,而要弄清事情本身的故事時,已經是好久以後了。
然而,即便我知箇中甘苦,偶爾還是不免抱怨。就像實驗做久了,儀器也會跳針待修。我們一直在牆頭這端與那端徘徊,在現實與夢境中拉扯。這就是我們關於物理的人生。很無奈的,小寶也在出生不久後加入我們;記得她在兩個月大時,就被爸爸背著做實驗,在她潛意識裡絕對藏著實驗室獨特的氛圍。
著手算物理題目有一段時間,也常常在思索怎樣突破理論與現實的藩籬。能不能解決回答問題同時,想想生活上的類似案例?因為沒有在高中實習,所有對高中物理的想像都基於以前自己的課堂學習經驗。有種很深的感觸:我的學習都集中在知識累積,而大部分成果都放在學校裡,離開學校後變成什麼都忘記、什麼都不懂了!如果我的經驗代表某種普遍性,那只能為那些浪費掉的青春時光感到惋惜。之前看過一個MIT教授 Walter Lewin的上課錄影,他提到:如果大部分的學生以後都會忘記以前上過的大學普物內容,那他希望他的學生在很多很多年後,還能記得一些課堂上的東西。而他的方法就是透過淺而明瞭的講解,與讓人振奮的實例演示達成。他的演講,讓我不再為自己的健忘感到困窘,而轉為思考未來課堂的進行方針。認真看來,我們對於學術與日常生活的鴻溝,從中學就開始建立,我們看待考卷與現實是兩件事,也習慣於這種荒謬的脫節。
事實上,我挺喜歡物理系的這道牆,不論是它的單調白晰,還是偌大空間中的黑白影像。如果說記憶終究會失去顏色,那麼僅存的、勾勒故事的原件到底是什麼呢?在此,我找到了一些共通點:人與環境的互動對話。而這並非將人粗淺地物化,相反地,是該在物理運作定律中,尋找之於人、之於社會的隱含法則。
這個說來挺困難,但希望在我在有生之年可以在課堂內外做到。
牆面其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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